一池

你没有如期归来 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甜蜜蜜「凉虔」


题目是骗你进来的。BE预警,14000+预警

失败的双向暗恋,张嘴接刀。不喜欢be的小宝贝绕行。

里面的新人ID全都是我瞎掰的,现实中查无此人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写刀子了,写得我身心俱疲,筋疲力尽,精尽人亡。

↓↓↓以下正文↓↓↓


甜蜜蜜


1

刘学煌的退役来得很突然,一伙运营都慌了阵脚,那天刘学煌坐在台下看几个后辈在台上拼搏厮杀,突然觉得心里有一口莫名其妙的气吐不出来,当时的wjy有四个人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还留下来,他知道自己年纪渐长,手已经跟不上大脑的反应,坐板凳的几个月,从一开始的不服气到现在的心如止水。小打野人很讨喜,眉眼和打法都跟他有两三分相似,却没有他心比天高的小脾气,偶尔有人叫他小虔诚。


而彼时那个背着一把追击刀锋带着一腔孤勇在王者峡谷所向披靡的他好像从未存在过,除了偶尔会在微博上被自己的粉丝和路人们当做大前辈去描述,多半时间只有他自己午夜梦回时才会突然想起来。


他也已经能接受自己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最佳打野的事实了。


有什么能残酷得过电竞呢?


男孩们飞速成长,又很快凋零,无论是登上最高领奖台功成名就的胜利者,还是依旧在城市赛步履维艰的路人王,每一个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都不过是一场流星,他们用用大把的青春年少和健康去换绚烂夺目的一瞬间。甚至更多人用努力去换了一场空欢喜。


他有时会想,当初带着叛逆和无望的幻想,不顾父母的阻拦出来打电竞到底是对还是错。


大屏幕里穿着霸王别姬的项羽的亦步亦趋地跟在马可波罗身后,一刻都不敢分开,生怕对面抱着三个球在草丛里探头探脑的东皇太一一个闪现咬住自家打野,刘学煌窝在观众席里,还穿着黑金配色的短袖队服,他能清楚地听到选手们声嘶力竭的交流,和曾经的自己相差无几。


镜头从他脸前扫过,新来的女领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神来对着镜头露出公式化的笑。


解说还是老面孔,他对着镜头说:“可能新来的观众不太了解,这位是曾经RNGM的打野选手虔诚,人帅技术好,曾经拿过常规赛最佳打野…哎,Gini你看,这个,雨潇和封芒像不像曾经的凉晨和虔诚,不仅是长相,曾经的凉晨也是不敢离开虔诚半步啊。”


刘学煌听着那个名字就觉得刺耳,懒得去注意女解说的回应,只感觉心里最不愿提起的记忆又被掏出来放在大众面前让人挑挑拣拣。


他还清楚地记得一开始在kpl的几场比赛,领队在底下嚎RNGM,一伙工作人员跟着嚎加油,能遇见哪怕一个粉丝都要感恩戴德一番,后来摸爬滚打了几个赛季,成绩稳定下来,粉丝也多了起来。


是美梦成了真,他打出亮眼操作的时候观众会大声呼喊他的名字,联盟的运营叫他最帅射手,他是很多还未成名的打野选手的偶像。


那个时候他和张奇还像连体婴一样一刻都不肯分开,张奇在他身边忙前忙后,尽职尽责地扮演者守护者的角色,无论是在赛场上还是在训练室里。


他要那家没有外卖服务的奶茶店的水果茶,张奇就骑两条街的共享单车给他买回来,他吃不得花椒,张奇就把他外卖里的花椒一颗颗挑出来,他半夜蹬被子浅眠的张奇都要翻个身给他盖好,甚至在他假寐的时候偷摸给了他一个吻。


任谁都说,你们两个感情可真好。


后来怎么就渐行渐远,甚至都快失去联系了呢。


刘学煌抽抽鼻子,除却张奇对他的很多句道歉,剩下的他也真的不愿再去记得和回忆了。都说人类有选择性记忆,刘学煌觉得这话说得没错,曾经他以为刻骨铭心会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些事也已经开始慢慢、慢慢地褪色了。


这场比赛过后,他就跟俱乐部提了退役,经理问他是不是做好决定了,他说是,于是俱乐部答应得很爽快,除了想方设法要如何安抚粉丝的运营部。毕竟对商人来说,一个过了巅峰状态的选手留下来与否其实并没那么重要。选手自己提出来,双方和平分手,总好得过日后让俱乐部去下发最后通牒。


倒是那个叫封芒的小打野舍不得他。


封芒赶在训练赛的间隙怯生生地问他为什么要走,他没忍心告诉自己的小粉丝因为竞技状态回不去了,只跟他说要在电竞的另一个领域打拼,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封芒一个少见的拥抱,封芒年纪小,还不善于掩饰心中的想法,红着眼圈靠在他肩膀上。这一幕被摄影师拍下来放到微博上,赚了一大票少女的眼泪,大都在喊着一个时代落幕了。


跟了皇族好些年的运营组长磕着瓜子,给刘学煌发了个一路平安。


2


自打退役各回各家以后,刘学煌就没怎么和张奇再联系过,顶多也就是逢年过节群发一下微信祝福,对方或者自己道一声谢,再多一句话都会觉着尴尬,曾经的那些痴痴缠缠情情愿愿都随着张奇一张通往无锡的单程高铁票埋在刘学煌心里一个不见天日的小角落了。


再没有什么野区巨鳄和边路怪兽了,即使在这张地图上的点点滴滴都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在地铁上听到忘记调小音量的电子音,大拇指都忍不住弹跳一下。


但是被镀上金边的峥嵘岁月也一如他一样,往前走,不回头。


反倒是万子旗和他误打误撞进了同一栋办公楼,万子旗在19楼做电竞app运营,他在20楼做名义上战队经理,带着一群小孩在次级联赛挨揍,财大气粗的老板打算年底买个基地,再在明年买个名额进kpl。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训练室客串助教,那群小男孩还都挺仰慕他的,他一进训练室就能看到几双大小不一的星星眼,他也乐得做个大前辈,往电竞椅上一坐,就有几个小屁孩掏出笔记本认真学习,虽说偶尔会有点自己化身为老半的恍惚感,但大多数时间还是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诡异的满足。


和万子旗两个人每天都要见上好几面,本就坚不可摧的基友情变得更坚固,让每天按时按点来接万子旗回家的黄伟杰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周五,好天气,几朵棉花糖似的云在天上飘着,晚睡晚起黑白颠倒日夜不分的电竞民工刘学煌十二点准时被第五个闹钟叫醒,把昨晚万子旗投喂他但是一口没动的粉蒸肉从冰箱里拿出来,顺手捏了一把自己没几两肉的胳膊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多吃点。粉蒸肉在微波炉里转了两圈,冒着热气,他一边飞快地填饱自己的肚子,一边打开邮箱看老板的群发邮件。


大意就是新赛季开始了,赛程紧张,虽说大家都知道我们明年直接买进联赛,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请各位做好半夜下班的准备。


刘学煌喝了一口白瓷杯里无糖无奶的黑咖啡,苦得他整张脸都皱起来,给老板回执以后,他看见了张奇发来的请柬。


开头就是一句:尊敬的刘学煌先生。


红底黄字,俗得不行。


刘学煌刚咽下去的粉蒸肉在胃里翻江倒海,他又喝了几口黑咖啡压下去,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傻逼。


他知道张奇要结婚了。


张奇一个月前就在朋友圈发了婚纱照,新娘子看起来不错,个子高不说,还有一张清纯可人校花脸,洁白的婚纱甜美的微笑,搁谁谁都爱,张奇穿着剪裁合身的千鸟格西装,含情脉脉地看着怀里的女孩,两个人有一大批共同好友,祝福的评论排了好几页,但是刘学煌看着碍眼,顺手就把张奇设了个不看他的朋友圈,然后投身于训斥小崽子们不许训练到一半出去抽烟的教育事业中了。


他一边把请柬删掉,一边给万子旗弹了个视频。


刚响了一声就接起来了,万子旗在厨房切菜,黄伟杰给他拿着手机。


他刚想张嘴,就被万子旗打断了。


“闭嘴,我也收到了。”万子旗一边切胡萝卜一边恨恨地说,“先别管他,我今天做胡萝卜炖排骨,给你带过去。”


刘学煌心想着在这两个b面前也没什么装无所谓的必要,干脆自暴自弃地躺在沙发上,一脸萎靡:“我怕我过去会死在婚礼上。”


黄伟杰把头探进镜头里,皱着眉毛骂他:“你瞎说什么呢!”


万子旗把切好的胡萝卜块放在盘子里,拎着刀跟着骂:“你瞎说什么,人家都他妈结婚了你还在这为了他黯然神伤,我看你就是个傻逼。”


刘学煌被他骂得委屈,轻声反驳了一句我没有黯然神伤,在得到万子旗的白眼以后,丢给他一句多放排骨就把视频给撂了。


他开车去上班的路上好几次失神,后面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骂他是不是不长眼。


刚苦着一张脸停下车就看见端着胳膊的万子旗盯着他,他满面笑容地跟万子旗打招呼,被万子旗一记眼刀杀过来。


“下周五,我知道你肯定第一瞬间就给删了,对吧?”还没等他回答什么,万子旗从公文包里抽出来一沓装订好的A4纸,又把淡蓝色还带着温热的便当包递给他,“先别说这件事,这是我们这赛季的日程计划表,里面有我提的关注次级联赛的方案,你先拿着。”


刘学煌带着笑收过来,做贼似的小声嘱托:“我们队下赛季要买名额了,多多关照。”


万子旗本还担心他会因为初恋兼前任莫名其妙就新婚还给他发请柬这件事萎靡不振,见刘学煌还是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拍拍刘学煌的肩膀:“放心吧,你儿子还得管我叫干爹呢。”


“一会儿就带着你那一窝干儿子跟您磕头去。”刘学煌很狗腿地回答。


两个人在电梯里分开,这栋办公楼采光很好,午后刺眼的阳光从被保洁阿姨擦得几近透明玻璃窗洒进来,刘学煌站在办公室门口,眼睛被照得发酸,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不然哭出来吧,哭出来没准好一点。


最后成年人的体面还是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拧开门,带着他的招牌笑容和一群半大的小伙子们打闹起来。


3


后来的一周依旧是那个活法,那张请柬他仿佛从没看到过。


半夜下班凌晨睡觉下午打卡接受万子旗的投喂和小屁孩们轮流Solo再和千里之外的罗飞刘伟杰进行一场线上对骂。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也就是常常会闭着眼睛清醒好几个小时,一口饭也吃不下去,工作的时候常常被队员调侃说看起来要精尽人亡了。


而已。


万子旗深知刘学煌的固执,就也一直憋着不肯提这件事,只有在黄伟杰面前能大吐苦水,说看着刘学煌每天行尸走肉的样子,真的很想打他一顿。


到了周四,万子旗早早地翘了班在电梯口等着刘学煌,满脸疲态准备去茶水间拿咖啡喝的刘学煌被他吓得差点原地弹起来。


万子旗挑了一个最温柔的切入方式,问他给包了多少红包,他犹豫了一下,傻笑着说两千五,为了嘲讽张奇是十倍的二百五。万子旗看着他笑,也跟着笑,磨蹭了一会儿,万子旗还是决定赶紧结束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风平浪静,至于老打野的心理创伤那是以后管也来得及的事。


“要不然你别去了。”万子旗掐着他的腮帮子,“你说得对,我也怕你死在婚礼上。”


刚还挂着笑的刘学煌嘴一下子就瘪了下来,小声问他为什么。


万子旗扯着他去楼下的咖啡厅,找了最角落里的位置,带他们进来的服务生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万子旗就气势汹汹地跳了起来,指着刘学煌的鼻子骂:“你看看你脸上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好么?一副苦情剧女主角的样,我真是打你一顿的心都有了。”


刘学煌见心里的小九九已经被看了个一清二楚,也就不再嘴硬了,只委委屈屈地问:“有这么明显吗…”


“你以为呢,我中午来的时候遇见你几个儿子在便利店买可乐,刚见着我就扑上来问他们刘教练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都懒得骂他们了,一个个跟小狗崽子似的,撵都撵不走。我能说是为情所困么?我不能啊,我只能说你发低烧了不太舒服。”恨铁不成钢的万子旗随手拣了张有金属边的餐巾朝刘学煌扔,刘学煌眼疾手快地接住,然后继续缩在沙发角落里,好像隐约知道了为什么下午训练的时候几个小孩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万子旗见他可怜兮兮的,也没忍下心说什么狠话,放软了语气问他:“你确定你真的能去吗?”


“他不是想看我绝望的样子吗,可能是还嫌两年前看得不够吧。”刘学煌的目光在万子旗的眼镜上聚焦,“我也想让他看看没有他我也能过得很好。”


万子旗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了他们这些年来的纠缠,他能理解张奇的选择,却很难想的通张奇是如何能做到这么决绝的。


“你别被看了笑话。”他不愿意再见一次刘学煌绝望地样子,两年前的那场风暴把他心里对张奇最后的一点感同身受瓦解得点滴不剩。


刘学煌看他一提到张奇就恨恨的样子,觉得感动又可爱:“我对他早就没感觉了,我也可以理解他的这条路。你就别气他了。”


见万子旗的脸色没有缓和的意味,他又说:“他没犯什么错,只不过没有我勇敢而已,不过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我这种。”


万子旗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对张奇的成见是一时半会很难消除的,即使理智的那一面也知道张奇并不是罪人。


“那我们明天下午一点在你家楼下等你,今天好好睡觉,明天就能见到老扛和尖锐了,开心点,嗯?”万子旗掏手机把账付了,“回去教小狗崽们去吧,阿杰估计快到了。”


刘学煌点点头,待万子旗走了以后,他盯着还冒着热气的两杯榛子摩卡,本来贴了封条记忆又不受控制地跑出来。


2017年的深冬,也是一个周五,刮着冷风的傍晚,他穿了张奇的棉衣躲在俱乐部后门偷偷抽烟,棉衣大了整整一号,内里的布料还残存着张奇身上的温度。衣服的主人给他放风,过了一会他发现人没了,等了半天,正盘算着要不等人回来打一架,张奇就蹑手蹑脚地从后门钻出来,后门长年开着一条小小的缝隙,手长脚长的张奇要钻进来是有点费劲的,于是他拿着一杯洒了一半榛子摩卡硬要他刘学煌暖手,刘学煌接过来,手不经意间碰到张奇的,张奇像触电一样蹦开,杯子包装上画着只巨大的橙子,是刘学煌最喜欢的那家不送外卖的奶茶店。


可是他这个周五就要结婚了。


刘学煌自嘲地笑笑,忘记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忙起来。他跑着回到训练室,看到房间里一群听到响动后瞬间安静下来佯装乖巧的少年,心里刚冒出芽的执念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顾着给小队员们布置作业了。


4


只不过任凭他怎么逃,都不可能跑得过时间。


周五还是准时到了,刘学煌一夜没睡,趴在电脑面前看了一晚上美剧,天微亮的时候从卫生间的柜子里找出从没打开过的气垫粉底——还是女领队送他的退役礼物,据说很贵。


他笨拙地用粉扑在眼下按了按,看见黑眼圈的确被遮了个七七八八,内心舒了一口气。看着群里罗飞抱怨说推了一万次伴郎约,才想起从衣柜里找出他唯一的一套西装。


他穿了好些年了,谁能相信四年前参加联盟办的活动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套西装的呢。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年轻挺拔的,如果换上被他塞在角落里的黑金T恤,好像就能坐着时光机回到2017年,再在VSPN里打几局酣畅淋漓的比赛。


万子旗老早就到了,在楼下等得屁股都麻了,才忍无可忍给刘学煌弹了个语音电话。


刘学煌被铃声拉回现实,抓起手机就往电梯里跑。电梯里还有一只牵着博美的老太太,和博美一起上下打量他,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要去参加婚礼,刘学煌点头说是,没等老太太接话,就径直窜到黑色SUV前面给万子旗认错。


万子旗看着他白白净净的脸,还是很满意的:“看来你昨天睡得还不错。”


刘学煌笑嘻嘻地接下这句似乎是夸奖的话,无视掉黄伟杰让他坐副驾驶的要求,和万子旗一起挤在了后排。


随着目的地一点点靠近,原本面不改色地刘学煌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好像还有点眼冒金星,呼吸也越来越重。


万子旗敏锐地察觉身边人到不对,跟黄伟杰说找个便利店停下,他去买三瓶酸奶,别一会被张奇灌醉了。买酸奶回来的时候,他借着阳光看清楚刘学煌苍白的脸,问他:“你还好吗?”


刘学煌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良心过不去,于是又摇摇头。


万子旗失笑:“挺诚实。昨天几点睡的?”


“没睡。”刘学煌如实回答,“我现在看起来像不像要死了一样。”


万子旗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别瞎说。”又指指自己的肩膀,让刘学煌靠上来。


在前面开车的黄伟杰嘴巴上都能挂油壶了,瓮声瓮气地喊:“老头…”


“开你的车。”万子旗头都没抬,他看着刘学煌一直颤抖的手,放软了声音安慰他,“你今天可以不来的。”


“我本来也想…不过还是看他亲手把我的幻想毁掉更好死心。”刘学煌挺难受的,又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很可笑,声音都不敢大一点。


“你不是说你对他没感觉了?”万子旗把他昨天信誓旦旦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骗你的。”刘学煌嘬了一口酸奶,冰得他头有点疼,“今天过后就一定是了,不着急。”


也只有心思通透的万子旗能让他暂时放松下来。


再不想面对的事情也要面对。


婚宴办得很气派,一看就是张奇下了血本找那种网红婚庆公司做的,气球大概不要钱,到处都是成束的,在半空中飘着。


刘学煌刚下车就看到了在宴会厅门口迎客的张奇,乌压压的人群里还是一眼就能看到他。深蓝色西装和格子领结,胸口戴着一朵玫瑰花,底下的布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新郎二字,刘海梳下来,唇角挂着笑,和脚步虚浮的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耀眼得让他想转身就跑。


万子旗硬是拽住他,和黄伟杰两个人一人一边扯着他往前走。他不想让自己的胆怯在一堆人面前展示出来,用了全身的劲把脚步放稳。


或许是忙,或许是有意逃避,张奇看到他们以后就和伴郎换了位置,刘学煌心里早就掀了一场地动山摇的海啸,只不过没人看得到,他给收礼金的账户扫了一万,被眼尖的万子旗看见,万子旗撇撇嘴问:“不是两千五么?”


“剩下的就当是还他的人情。”刘学煌把手机揣进兜里,平静地回答。


你当人家还记得。万子旗在心里骂。


他们见到了正四处张望着的罗飞和刘伟杰,电竞宅男还是不改从前的奇妙默契,五个人从头到脚的黑白配,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有什么深切的渊源。


刘学煌见四个人都带着看宠物的眼神瞅着他,悠悠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感觉很好。”


罗飞噗嗤一声笑出来,整个人从后面大熊一样抱着刘学煌,两条胳膊在刘学煌胸口晃来晃去,五个人笑成一团,黄伟杰还没忘把手机拿出来记录下这一刻,好像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不太美妙的梦,一会儿就会被老半吼醒拎去训练室。


婚礼开始了。


地上铺满了还带着露水的鲜花,人比花娇的新娘站在浅粉色的帷幕旁边,金色的卷发,华丽的头纱。她面前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多层大蛋糕,顶层插着张奇和新娘姓名缩写的字母,身着藏蓝色西装的张奇在司仪的介绍下一步步走向眼里闪着幸福光芒的新娘。


新娘很漂亮,比照片上更漂亮,和她身边神采奕奕的张奇甚是相称,司仪起哄让张奇给新娘唱首歌,下面的宾客们也跟被点燃了一样跟着起哄,只有他们这一桌安静地看着台上的璧人。


张奇推脱了一会,见司仪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台下的声音也越来越高,又回头看了看新娘,心一横就张嘴唱了起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其实并不是多好听,反而还有些跑调,可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穿过刘学煌单薄不堪的脊背。刘学煌能看到新娘幸福的笑,她笑起来很美,是张奇会爱的那个类型。


“我们新郎不仅脸长得帅,对老婆也是唯命是从啊,就算唱成这样,老婆要听也唱!”司仪举着话筒,开着并不好笑的玩笑,但是台下的一群好事者很吃这一套,又是吹口哨又是放彩带,好不热闹。


坐在新人一旁的家属也很满意,台上的新娘低头嫣然一笑,笑得张奇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


整个会场除了他们这一桌安静得不像话,所有的人都笑得很开心。


实在是像极了他们的初见,只不过那个时候别说奢靡的会场和华丽的装潢,他们连个像样的基地和电竞椅都没有,所谓的基地就是个还没装修好的毛坯房,七月的炎夏,他窝在一动就会吱吱呀呀木头椅子里,用赛事方送的设备在训练营里操纵李白,那个版本的李白是高高在上的刺客一哥,一个行云流水的大招就能带走一个脆皮的人头。领队把一个染着黄头发穿着蓝白条纹衬衫的男孩子领进来,跟他们说这就是你们的新队友了,ID是凉晨,叫张奇,打边路,天梯排第一。


刘学煌看着面前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心里的小恶魔开始作祟,他让张奇唱首歌,张奇那时候脸皮薄,红着脸声音颤抖着说不行,任凭几个队友怎么起哄都无动于衷,就低着头看地板一言不发,他也被领队骂了几句,让他不许再欺负新来的队友。


和今天这个圆滑的他一丁点都不像。


底下的刘学煌耳膜有点难受,像是飞机升空时鼓鼓胀胀的感觉。


他看身边的人都在鼓掌,就跟着鼓掌,像他们一样微笑和大声叫好。除了一直盯着他的万子旗,大约是没一个人能知道他心里整个星球都从最根部分崩离析了,飘下来的碎片还偏偏扎在他骨骼里,疼得让人甚至难以控制呼吸的频率。


万子旗这个八面玲珑的老狐狸早就看出来刘学煌不对劲,在桌下拍了他一下,刘学煌如梦初醒般地停下手里机械的动作,回头看万子旗。


刘学煌憋着眼泪,嘴唇紧抿着,婚庆主办为了烘托气氛而放的彩带还偏偏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滑稽得很。


万子旗伸手拂去那些彩带,彻夜没合眼的刘学煌眼前发黑,不时就会有轻微的耳鸣,只好被万子旗搀扶着,一步一停地走出会场。正沉浸在婚礼喜悦中的人都恰好忽略了他们,黄伟杰和另外两个老队友想跟上来,被万子旗摇头制止了。


台上正在和新娘牵着手接礼物的张奇很快就在人声鼎沸的会场里捕捉到了那个渐行渐远渐的熟悉身影,心里霎时间就成了一团乱麻,片刻停顿以后,被新娘涂着红指甲的手拉回现实,来不及犹豫,就要继续挂着微笑接下长辈的礼物。


刘学煌没有留下来参加婚礼了,就算他想硬着头皮继续,也会被万子旗一顿臭骂然后制止。黄伟杰被叫出来开车,刘伟杰和罗飞也跟着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几个人在SUV前围着中间脸色苍白的刘学煌,刘学煌嘴唇都没了血色,还要嘴硬地说:“我真的感觉很好。”


被刘伟杰照着脑袋打了一巴掌。


“我是不是特别丢人。”刘学煌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都忍过来了,怎么一看到张奇,就好像又变成了17岁的毛头小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也就是身体跟不上了,17岁的他和张奇打了一整夜游戏以后还是可以安然无恙地接受高强度的训练。


“你快闭嘴吧你。”万子旗正在气头上,“反正钱也送了美丽的新娘子也看了,任务完成,各回各家!”


“我操,我才从成都跑过来!”刘伟杰不同意,龇牙咧嘴地反驳,“老扛也刚从北京打飞的过来,这刚来就要走?你们真的是畜生。要是有点良心就陪我俩玩几天,好吧。”


罗飞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和老头先把老刘送回家,看他这样估计还没在黄浦江边走两步就能晕过去。”黄伟杰推了推眼镜,“等他休息好了再把他喊过来。”


刘学煌在心里埋怨自己,曾经的他可是最能折腾的那个,怎么就成了弱不禁风的林黛玉了。


张奇留给老队友的桌子一瞬间就变得空空荡荡,只有白酒快见了底,他精心挑选的菜品倒是一点没少,在喧闹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饶是张奇再不愿意去注意也不得不注意,他看着那张似乎没人曾来过的圆桌,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透着风,让他有点为自己悲哀。


5


万子旗知道刘学煌家的密码,和黄伟杰一起把叫嚣着自己可以走路刘学煌架进去,还没忘给刘学煌脱下外套,本来还想把刘学煌丢进被窝里,被刘学煌用最后的力气拒绝了。


“你好好休息,老扛和尖锐要待上好几天呢,”黄伟杰趁着刘学煌没什么揍他的心思,在他脑袋上摸了两把,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笑得像只吃到葡萄的小狐狸,“好点了打电话过来,我和老头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玩。”


万子旗点头附和,走之前还不忘用刘学煌冰箱里剩下的半锅米饭和鸡蛋蔬菜一起炒了,生牛腩和土豆洋葱调料一起丢在可以设置定时的汤锅里,告诉他睡醒了吃。


刘学煌心里的感动就要溢出来了,和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不必担心,他把想奔涌而出的眼泪咽下去,歪在床上装睡。


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他才慢慢睁开眼睛,他一直没吃东西,空空如也的胃里只残留着刘伟杰给他灌的酒和万子旗逼着他喝掉那瓶酸奶。


是原本为了防止被张奇灌醉而喝的酸奶,可还没等到新人敬酒的环节,他就早早败下阵来,像个逃兵一样跑掉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吐,他掀开被子,刚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还是会眼前发黑,失去视觉带来的慌乱让他撞到床头柜的尖角,疼痛使得他很快清醒过来,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卫生间,卫生间的地上还残存着他今天凌晨洗澡时撒出的水,一个没注意就差点滑倒。


手抓住马桶水箱,因为太用力,指节惨白地突出来,胃里的空气和液体翻涌着,让他误以为自己就要像武侠电视剧里被反派捅了一刀子的主角,很快就会喷出一口血沫来。


他对着马桶干呕了半天,一丁点东西吐不出,可是又实在是忍不住胃里的翻涌,他只好把手指伸到喉咙里,试图用外力让自己能吐出哪怕是一点水来,至少会舒服一些。喉头的软骨挤压着自己的手指,触感是说不出的怪异。可他还是失败了,被粗暴对待过的喉头愈加干涩,模糊中还能尝到一丝腥甜。


他又想,新娘会不会在婚礼结束后在用纸巾擦掉口红的间隙问张奇:“那个走掉的人是谁?”张奇会怎么回答呢,大概会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前男友咽下去,换上不轻不重的老队友三字吧。


刘学煌之前看过一个表情包,是只猫,配字是悲伤到呕吐。他一直当那是打趣,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过度悲伤的时候真的是会干呕的。


都惨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表情包呢。刘学煌在心里嘲笑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扶着马桶边支撑自己站起来,接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自己眼圈乌青,双眼无神,眼角还有眼泪留下的痕迹,身上穿着不甚合身的白衬衫,本来挺直的布料布满了褶皱。


他想起在婚宴上临阵败退的自己,他掏心掏肺爱过的人光鲜亮丽,还挽着一个浑身发光的美丽姑娘。


怎么这么残忍呢。


刘学煌咳嗽几声,嗓子火辣辣地痛,看着镜子里的人,他觉得烦,讨厌极了现在的自己,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在的自己。


他拖着精力透支的身体脱下衣服,直到这个时候才发觉贴身的白衬衫快要湿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把西装装进垃圾袋里,封好口,他想把最后沾着哪怕一丁点念想的东西都一并推进垃圾焚化炉里,烧得越彻底越好。


水流划过身体的时候会带走热量,只是冲个澡他就已经浑身发抖,紧绷着神经过了一整天,实在是太累了。头发还没吹干,刘学煌就跌入沉沉的梦里。


自然也没注意到一直闪烁的微信,是老扛发的照片,四个人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笑得没心没肺,把照片的主角——几盘生煎包挤在最角落里。


在这个无比疲惫的梦里,他梦见张奇,穿RNG队服的张奇,眉目清秀,目光如炬,张奇抓着他的手腕带他去俱乐部后门,很得意地抬起头,邀功般地说:“这没有监控。”


“所以呢。”梦里的自己问,张奇没回答,态度强硬地在俱乐部后门和他接吻,手紧紧握住他的,把他按在冰凉的墙上,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肯放开。


说是梦,不如说是无力看管而偷偷跑出来的记忆,张奇的确带他去过俱乐部后门,也在那里给了他一个吻。


后来几近无法呼吸的他被汤锅的定时吵醒,这个梦定格在张奇安静沉睡的脸上。


刘学煌记得他小时候和妹妹出去玩,他跑得很急,在稻田边上狠狠摔了一跤,膝盖破了一层皮,血丝渗出来,吓得妹妹大哭不止。他把妹妹安顿好,瘸着一条腿去买了一大盒创口贴,把伤口认认真真地贴好,一丁点儿都没露出来。可是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都要化脓了,刘学煌怕父母责骂,这才急忙去找医生,医生叔叔跟他说,以后再受伤要把伤口暴露出来,让伤口结痂再脱落,不要一直捂着,这样才好得快。


也许心里的伤口也是这样,当一切无法启齿的秘密从心里的角落中被打捞上来见了天日,新生的细胞和组织就会慢慢覆盖上破碎的缺口,一切都将光滑如初,有力的脉搏仍旧催使心脏规律跳动。


已经快晚上了,他打开万子旗给他拉上的窗帘,窗外的深蓝色天空上挂着一弯月牙,隐约能看到对面楼撒欢的小孩,微信还在闪烁,他把手机捞过来,一边看一边乐,这几个人就差搞个直播了。


而刚刚那个梦,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打刘学煌开始看微信的时候就在化成一缕缕烟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给一直发照片视频的罗飞打了视频过去,接的人是黄伟杰,背景音乐是罗飞扯着大嗓门在唱套马杆。


黄伟杰和刘学煌对着吼了半天,谁都听不清谁,不得已跑到了门口去接,刘学煌跟他说自己现在精神好多了,让他来接自己,路上的时间刚好够他喝碗牛腩汤吃碗蛋炒饭的,今天晚上必须安排。


黄伟杰问他怎么声音听起来哑了,刘学煌说是因为喝太多吐了,不许告诉老头,黄伟杰乖巧地答应,让他等他们来。


刘学煌挂了电话,裸着上半身去厨房盛汤喝,因为干呕而疼痛的喉咙不仅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失态,还难以吞咽任何东西,屏幕又闪了一下,他以为是罗飞又在发小视频,拿过来刚想扣字,才看清是张奇发来的。


“谢谢。”


刘学煌拿着汤勺的手一抖,瓷质的汤勺就掉在了大理石地板上,摔了个粉身碎骨,刺耳的声音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里显得更清晰。


“要幸福啊。”他纵使曾经有千万句我爱你想说,也已经被心里的人亲手捏得粉碎,和地上的汤勺有一拼。


总在我即将放手的时候拉我一把。


只不过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回握住你的手了。


刘学煌把对话框删掉,就着长明小夜灯的光,以最温柔的力度把碗里的汤吞掉,让他不至于胃里空空。


不得不说,万子旗真的很会做菜,哪怕是买的预调料包,如果是他的手洒进锅里,就像是洒了小仙子身上落下的金粉,好喝得让刘学煌可以忽略掉肿痛的嗓子。


一碗汤见底,刘学煌要去换衣服,才想起地上的狼藉还没有收拾,才弯着老腰把厨房清扫了一遍,仿佛是多年好友特有的心有灵犀,门也在这个时候被敲响。


刘学煌用手背抹了抹嘴,捞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手丢在客厅的T恤套上,打开门的时候,还是被整整齐齐排好的四个人吓了一跳。


“你们都过来干嘛,”刘学煌看着罗飞和刘伟杰身上崭新的T恤,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皱成一团的抹布,“等我换件衣服先。”


四个开了半个多小时车的人可懒得再等他,罗飞和黄伟杰一人一条胳膊把他拽了出去,万子旗还没忘给他拿上手机。


6


和最好的朋友撒着欢玩了好几天,刘学煌的生活被几个电竞死宅扭回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好。


大家都是在上海生活了好些年的人,罗飞和刘伟杰强迫他们仨跟着吃了所有离开上海以后就吃不到的东西。


刘学煌猜拳输了,被罚在一点点排大长队,另外四个人在旁边人满为患的烤鱼店讨了个包间等他,天上有在都市难得一见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闪得刘学煌想发的脾气都没有了。


他拎着五杯奶茶回到烤鱼店的时候,一直不胜酒力的刘伟杰被万子旗灌了几杯百利甜,红着一张脸,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刚要张嘴,就被万子旗捂住了,奈何喝醉了的人力气大,刘伟杰轻而易举地把万子旗的手拨下去,举着没几滴酒的杯子冲着刘学煌嚎:“老刘,我佩服你,这么多不如意都能挺下来,要不是一笑跟我说,我…”


后半句没说完,就又被万子旗按下去了。


“我敬你一杯。”刘伟杰挣扎着起来,看起来挺开心的,酒窝都出来了。


刘学煌把冰淇淋红茶递给他:“你他妈不能喝酒还喝这么多,滚一边儿喝奶去。”


万子旗为他的冷静感到有点讶异,但更多的还是开心,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一起睡过木板床也一起踏上过最高领奖台,他清楚地知道张奇一直是刘学煌心里的一根刺,有点风吹草动那就开始蛮荒生长,穿过皮肤和骨骼,开出血肉模糊的花。


只不过这些藏在地底下从未见过光的恩怨,只有很少的人能看得出来。


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刘学煌这边,被注视的人动作有点僵硬地挥挥手:“干嘛?”


最先反应过来的万子旗赶紧过来打哈哈,把吸管塞进刘伟杰嘴里,好让他能安静一会儿。


或许是时候该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浩劫了。


“大家都是一路走过来的队友,没有谁对不起谁,对吧?”刘学煌继续分他的奶茶,看着角落里一脸温驯的刘伟杰,突然觉得很搞笑,“尖锐,你就是个傻子。”


刘伟杰正专心吸着红茶,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也只是带着疑惑回头。


在他们之中,最不会出现的就是尴尬,除去已经变成十岁小孩的刘伟杰,剩下的几个人又gay兮兮地抱在了一起,刚刚那场短暂的风波像是一颗被投入水中的石子,掀起了小小的波浪,又很快随着水流被裹挟进深处。


在罗飞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又去了迪士尼,也去了能俯瞰上海城的西餐厅吃了人均一千多的晚餐,去隐秘在都市深处的弄堂里买桂花糕,卖糕点的老奶奶被几个活宝逗得开心,另送了他们一个,刘伟杰和黄伟杰为此争了个头破血流。


后来在虹桥送走了罗飞和刘伟杰,从没长大过的刘伟杰一定要每个人都给他一个很大很久的抱抱,刘学煌板着一张脸给他抱。黄司机很尽职地把把两尊大佛送到CBD,两个人依旧在电梯分开,这一回浅蓝色的便当包里装的是木须肉,窗外投进来的阳光也挺温柔。


刘学煌的老板是个做地产的,看他瘦了一圈,以为是被小狗崽子们折磨的,给他加了不少薪水。


耳朵很灵的小中单吵着让刘学煌请他们喝奶茶吃火锅,刘学煌揪着他的耳朵说:“最好喝的奶茶店是不给送外卖的,要喝的话自己骑共享单车去买。”


万子旗和黄伟杰不顾刘学煌坚定的抗拒,搬到了他住的那栋楼,这两个人经常带着万子旗做的菜赖在刘学煌的客厅看电影。


刘学煌偶尔会觉得怎么这么幼稚,但还是安心地枕在万子旗肩膀上睡着,醒来的时候看见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的黄伟杰。


他不再想去问张奇他是否爱过他,年少的旖旎幻想更适合被深藏在心的最深处。


只是刘学煌很累的时候会做一个带着暖色调的梦,梦到他17岁,正值青春年少,打电竞,睡地板,一天训练十个小时,却还是有一身用不完的劲。是很热的夏天,总是凶巴巴的领队带着他新来的队友推开毛坯房的门,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那个男孩个子很高,漂了奶白色的头发,大概是染的颜色掉光了吧,浅色的刘海搭在额头上,淡蓝的衬衫把他的皮肤衬的很白,下垂的眼睛里带着点胆怯,长得一副好皮囊。领队说,这是张奇,ID是凉晨,打边路,天梯排过第一,大家以后好好相处,一起打进KPL。


刘学煌比较皮,看来了一个好欺负的,就起哄要他唱歌,周遭被训练压榨得无精打采的队友也高声让他来一首,领队皱着眉,刚要上前制止,那个男孩红着脸,虽是百般不情愿,但还真的张口唱了。


少年还带着稚嫩的声音轻轻扬起来,伴着窗外从未停过的蝉鸣,他唱:“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end-

短小番外

婚礼结束后的张奇像是被抽干力气一样瘫在床上,繁琐的日程让他喘不上气,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甚至无暇去在意短暂出现过就消失的,曾经与他同吃同住的队友们。


“诶,张奇,今天有个发了一万红包的,我看了,不是咱爸妈,你去跟人家道句谢。”妻子的头纱还没摘,上面绣的水钻亮晶晶的,在张奇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头晕。


“叫什么啊?”张奇懒懒地问。


“叫刘…刘学煌,他是不是你原来的队友啊?听着蛮熟悉的。”妻子提高了声音回答他。


到底还是要想起他。


每每提到这个名字,眼睛就会条件反射似的泛酸,如果说中途退场的老队友让他有点难过,那么当那个单薄的身影被搀扶着从大门口离去的时候,他的整个青春年少好像也被夺走了。


尽管他已经努力去逃避,可在看到刘学煌的一瞬间,他就和发小们换了位置,带着一颗怦怦跳的心在后台发呆。


从来不敢去想那些在心里沉睡的,被灰尘覆盖却依旧璀璨如星河的回忆。


请柬的名单是妻子列的,也是她发出去的,她总是很贴心,给每一个人都写:尊敬的。


张奇默不作声地幻想,刘学煌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会不会像17岁的他一样,和周围的人大声调笑自己的蠢笨,喊着自己的名字骂怎么这么傻,还是只瞟一眼就丢进了垃圾箱。揉了两下眼睛,他给唯一一个置顶的聊天框发了句谢谢。


那边很快就回过来了,简单的四个字:要幸福啊。


却让张奇自以为牢不可破的心墙刹那间从头崩塌到尾。他们曾一起走过最苦的那些日子,那些阴郁或灿烂的时光被雕刻成钻石,嵌在张奇的心里,随着心跳,钻石锋利的边缘摩擦着他的胸腔,周而复始地,倒像是溶于血肉,难以察觉了。


彼时的他,春风得意,最爱的人离着自己最近,在某一个假期,他试探性地问父亲,如果他喜欢上男孩该怎么办。父亲的暴怒一如他的预想,他只好选择自以为不会痛太久的方式决绝地别离。


他想,就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即使我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他把头埋在红绸面的被子里大哭起来。


妻子心里觉得奇怪,在一起两年多了,从未见过丈夫哭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这一生最美好的一天。她虽满腹疑惑,还是放下手里的笔和本,手指轻轻拍着张奇的背。


“他一定对你很重要吧,不过都过去了。”妻子温柔地从身后搂住他,轻声安慰道。


是啊,对我很重要,是贯穿了我最美好的时光的那个人,是给我带来最幸福的回忆,也是被我的选择害得心如死灰的那个人。


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那个人。


如果睁开眼的时候还能看到木质的床板,感受到颈椎的酸痛,我想我会壮着胆子告诉你:那些日子里,我是真的很爱你。


END



很怕大家接受不了这个设定,但在我心中最虐不过爱而不得,于是这篇文诞生了。

然而然而,这些都是我虚构的。我们凉虔现实生活中才是真的甜蜜蜜,永不be~(•̀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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